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拉斯维加斯大规模枪击事件过去一周年,幸存者为抚平心理创伤发起运动,美国枪支改革因学生运动而有改变之势。

美国女孩丽莎的生活在2017年10月1日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那天她和3个朋友一起去了期盼已久的拉斯维加斯91号公路丰收音乐节(Route 91 Harvest Festival),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坐在贵宾席的E区第一排,那是观看演唱会最好的席位,但却变成了亲眼目睹死亡的炼狱场。

“在乡村歌手杰森·阿尔迪恩(Jason Aldean)开始唱’当她说宝贝’时,我听见了‘哒哒哒’的声音,我以为是鞭炮声,还抬头期待着有烟花,”丽莎近日告诉澎湃新闻,“但人群突然开始四散逃窜,尖叫声中我听见朋友朝我喊‘快趴下’,我这才意识到我正经历一场枪击案。”

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大规模枪击事件就在这混乱中展开。64岁的枪手史斯蒂芬·帕多克从曼德勒海湾酒店32层持枪对着底下音乐节现场22000名观众发射1000发子弹,造成58人死亡,850多人受伤。警察在事发72分钟后锁定帕多克所在酒店房间, 破门后发现枪手已吞弹自尽。

在枪击事件发生十个月后,警方结案称帕多克为单独作案,但无法确定他背后动机。他没有留下遗书,没有犯罪记录,也没有任何证据指明他属于恐怖组织或仇恨集团。但围绕这起枪击案的争论以及伤痛远未终结。

拉斯维加斯枪击案一周年,幸存者:许多人淡忘但影响我一辈子

听见稍大些的声响便以为是枪声

“枪击声一轮接着一轮,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抱着头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旁边不断有人倒下,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血流不止。”尽管当时情形混乱,丽莎还是拍摄了5条短片跟家人朋友们道别,“因为我从没想过我能活着从音乐节会场走出去。”

丽莎最终是幸运的,逃过了子弹,但却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她原本是一名健身教练,但在事发后的几个月里,她没办法正常工作,每天需要找人一遍遍讲述经历枪击案的细节和濒临死亡的感受。每当听见稍大一些的声响,她都会以为那是枪声而变得惊慌失措,有时甚至呼吸困难。

幸存者安娜有着类似的经历。安娜出生于伊利诺伊州一个拥护枪支权益的小镇,那里每家每户都配有枪支,供正当防卫和打猎。

但即便如此,在拉斯维加斯惨案发生后,枪声、惊叫、泪水和恐惧一直萦绕安娜数月,她对声音变得极其敏感,并害怕去人多的地方。

亲朋好友们都担心她们走不出阴影,皆避免再提起那天夜晚,但无论如何,那种痛苦和创伤仍然纠缠着这些幸存者。

在美国,枪支暴力眼下已经成为一个让人感到窒息的话题,大规模枪击事件似乎已成为家常便饭,学校、医院、音乐会场地和教堂,纷纷不幸沦为子弹横飞的“战场”。

根据阿拉巴马州立大学的一项研究显示,美国人口仅占全球的4.4%,但其枪支数量约占全球的42%,而世界上大约31%的大规模枪击案的凶手是美国人。这一数据令人震惊。

为抚平创伤发起不同的行动

拉斯维加斯枪击案一周年,幸存者:许多人淡忘但影响我一辈子

“当我们为害怕死亡而悲伤时,我们需要有人提起它,我们需要分享我们的故事和痛苦来获得安全感,让我们变得更强大,这就是我创办Route91Strong的初衷。“

枪击案发生一年后,丽莎辞掉了自己原本的工作,全职经营起这家旨在帮助枪击案幸存者战胜心理创伤的非营利性组织。

“为了避免大众对于枪击暴力习以为常,我们受害者必须要站出来告诉其他人我们经历了什么,让所有人都保持警觉,并让他们每个人都意识到自己应该为暴力行为负责,”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丽莎正忙着准备10月1日举行的拉斯维加斯枪击一周年纪念和筹款活动。

与丽莎不同,在过去的一年里,安娜慢慢相信抚平创伤唯一的办法是阻止枪击事件再次发生。

“没有人应该经历这些创伤,一个人拥有枪支的权利不应该比健康的体魄和生命更重要,所以我们要采取行动,为更安全的枪支法律而战。 ”安娜通过电话告诉澎湃新闻说。

枪支问题一直是美国共和、民主两党争论的焦点政治议题,涉及诸多利益团体。据皮尤研究中心2017年的一项调查显示,44%的共和党和倾向共和党的人表示他们拥有枪支,而支持民主党的人中仅20%有配枪。

另一方面,根据响应性政治中心的数据,2016年,枪支权利组织向国会议员捐赠了580万美元,其中98%捐给了共和党。追踪竞选支出的无党派组织还报告称,仅在2016年总统大选中,美国步枪协会就花了1,060万美元支持现总统、共和党人特朗普,并花了1,970万美元反对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

但在经历过拉斯维加斯的“惊魂之夜”后,丽莎对枪支问题的关切更多转向个人层面。

“我不喜欢选边,也不喜欢把它(枪支问题)当作一场纯粹的政治辩论。”

“问题不在枪支,而在于使用的人”

拥枪支持者约翰去年10月1日也在拉斯维加斯,虽然他不在演唱会现场。

惨案发生时,约翰正在附近的热带花园酒店。约翰来自俄克拉荷马州,是打猎爱好者,自己也合法拥有两支手枪。他在酒店宾馆里听到声响后,立马就判断出来那是枪声。于是他给酒店前台打电话询问,但那边也是一问三不知。
随着底下人们的惊呼声越来越高,久经“枪场”的约翰也开始害怕起来,因为他不确定有多少袭击者,他们在哪里,将朝哪个方向开枪,于是他只能蜷缩在客房的角落里,不停给她远在老家的妻子发短信。

但约翰不希望看到美国的枪支法在惨案发生后得到修订。

“此案凶手是合法购买枪支的,他只是非法改装,我认为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他向澎湃新闻解释道,“所以问题不在于枪支,而在于使用枪支的人。”

在拉斯维加斯枪击事件发生后,美国的国会议员们曾呼吁限制或禁止撞火枪托(bump stock)——枪手帕多克就是使用这种装置将半自动枪械改装成能连发的全自动武器。目前已有10个州立法通过对这种设备的禁令,其中包括共和党控制的佛罗里达州。但在美国大部分地区,撞火枪托仍可以合法买卖,这项议题也在共和党拥有多数席位的国会搁浅。

2012年12月亚当·兰扎在康涅狄格州一所小学内杀害了20名学生和6名教师后,大规模枪击事件接连发生,其中尤为引人关注的包括2016年,奥马尔•马廷在奥兰多一家夜总会枪杀49人;去年10月,斯蒂芬·帕多克在拉斯维加斯的演唱会中杀害了58人;不到一个月后的11月,德温·帕特里克凯利在德克萨斯州萨瑟兰斯普林斯的一所教堂杀害了26人。

但每一次大规模枪击事件发生后,有关枪支管制和改革的讨论和应对往往陷入固定套路和循环:民主党人对新的枪支限制提出呼吁,也会有几个州加强枪支限制;共和党人对枪击遇害者寄予哀思,但之后又与全国步枪协会共同努力推迟立法。

枪支改革运动燎原之势

直至今年2月,佛罗里达帕克兰的道格拉斯高中发生造成17人死亡的大规模枪击案,事情似乎开始悄然变化。

一场由学生领导的控抢运动开始席卷美国。帕克兰枪击案中的幸存者公开谴责全国步枪协会对国家政治的影响,并呼吁政府进行一些具体的改变,比如禁止攻击性武器,普遍的背景调查和施行数字化的枪支所有权记录。

强烈的公众抗议在这次转化成了具体行动。自帕克兰枪击案发生以来,有26个州通过了至少一项枪支安全法案。在过去,此类法案经常在州立法机构陷入党派纷争,或者被共和党州长否决。但今年3月,佛罗里达州共和党州长里克•斯科特与美国步枪协会决裂,签署了一系列控枪法案,其中包括将购买枪支的最低年龄从18岁提高到21岁,禁止撞火枪托,并通过一项红旗法,允许执法人员或家庭成员要求法院暂时剥夺有暴力倾向人群的枪支。

佛蒙特州共和党州长菲尔·斯科特也签署了新的枪支安全措施,将购买枪支的最低年龄提高到21岁,提高背景调查要求,颁布红旗法,禁止囤积枪支和大容量弹匣。

甚至在共和党腹地路易斯安那州、堪萨斯州和田纳西州也加强了禁止家庭暴力罪犯拥有枪支的法律。

尽管美国仍有些州在帕克兰事件后试图放宽枪支法,但19个州否决了在学校增加枪支的措施,14个州否决了允许人们在大学校园和其他地点携带枪支的提案。

拉斯维加斯枪击案一周年,幸存者:许多人淡忘但影响我一辈子

今年3月24日,数千名学生、教师和控枪支持者聚集在首都华盛顿,参加帕克兰枪击事件幸存的高中生们组织的“为我们的生命而游行”的抗议活动,他们举着标语,高呼口号,要求对枪支暴力采取行动。

这次活动蔓延到了美国各个角落,据统计,一共有800多场此类活动在各地举行。

受到帕克兰高中生们的鼓舞,安娜不甘坐以待毙,也前往芝加哥投身游行。

虽然在伊利诺伊州,撞火枪托仍合法,但安娜相信只要控枪的声音源源不断,枪支改革就有希望。

约翰同意政府应该对购枪者实施更严厉的背景调查,比如特朗普在今年3月23日签署的一项由得克萨斯州共和党参议员约翰•科宁提交的法案,旨在加强联邦和州机构向全国即时犯罪背景调查系统提供家庭暴力信息的要求。

但约翰不愿意放弃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给予他的持枪权,“作为南方人,枪支更多是一种文化,它植根于我们的历史,更是象征着我们的自由。”

“许多美国人似乎已经淡忘了拉斯维加斯枪击案——这个我们国家历史上最严重的枪击事件,但它对我的影响是一辈子的,我希望越来越多人能够认识到枪支暴力的严重性,而不是对此感到麻木和无所作为。”安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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